186 山雨欲来风满楼
对於周立年,绮年有类似的担忧。并不是担忧他站错队,赵燕恒与太子是牢牢绑在一条船上的,当然是越多人支持太子越好。她担忧的是周立年这种激进的态度,就像当初他不顾吴若钊的反对一定要去参加春闱一样。甚至吴知雯回京城养胎,还把家里人都带了回来,未必不是他的一种态度。
不过这些话她都没跟赵燕恒讲,因为赵燕恒现在要担负的压力比她重得多,她能做的,也就是把王府里管理得井井有条,让他不必为了后宅的事烦心罢了。
「丹园那里没什么动静?」将到产期,绮年觉得腰是越来越容易酸,但为了生产顺利,她仍旧坚持每天在院子里走一圈。
豆绿垂手跟在她身后,恭恭敬敬地答道:「那边倒是说过让奴婢伺机给王妃下个绊子,但奴婢说王妃身边的人跟得紧,找不到机会下手,那边只骂几句奴婢没用,也就罢了。」
「也就罢了?」绮年重复了一下,有些怀疑。秦王妃真的死心了?还是因为被禁足确实有本事也无处施展?想想大长公主,想想秦家,绮年觉得没有那么乐观。
豆绿有些惶恐:「奴婢不敢撒谎。」
「也罢,院子里看紧些,到了那天,除了稳婆之外,其他各院丫头们统统不许入内,你们必须有两个人紧紧跟着我。至於你——」绮年看一眼豆绿,「在我生产之时惊慌失措险些弄错了药,打发到庄子上去就是了。」
这就是给了出府的理由,豆绿大喜,扑通跪下来给绮年磕头:「奴婢谢王妃恩典。」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,终於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。
绮年是天快亮的时候发动的。一早晨节气居是如临大敌,赵燕恒没出去,连昀郡王都在书房里坐立不安,只有肖侧妃管着府里的杂事,还要隔一会儿往外书房传传消息,忙得不可开交。林悦然跟着她帮些小忙,见肖侧妃终於得了闲坐下来,忙捧了杯茶过去。
肖侧妃接了茶喝一口,笑道:「一家子都是这样,要生孩子了就阖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。」
苑氏这些日子也住在荷园里,身边跟了几个丫鬟婆子,说是伺候,其实也是监视,除了能带孩子出来走动走运,极少能出屋子的。今日借着机会也出来透口气,听了肖侧妃的话便道:「王妃是尊贵人,肚子里是小世子,自然要仔细着。」看了林悦然一眼,心想若是小姑子能留在郡王府,岂不一样是这样尊贵?
肖侧妃淡淡一笑:「林娘子有句话说对了,王妃是尊贵人,自然要仔细。为何这样尊贵?皆因王妃就是王妃,是郡王正妻,若换了是别的侍妾通房生产,可没有这样兴师动众。这个道理,高门大户也罢,小门小户也罢,都是一样的。」
苑氏低了头不敢再说话,林悦然心下明白,轻轻拉了肖侧妃的手低声道:「多谢侧妃,我都明白的。」在郡王府住的日子也不短了,难道还看不见郡王爷的态度么?前些日子云姨娘过世,郡王这里就连一个侧室通房都没有了,却也从没见谁提过要给他房里添人的话。可见肖侧妃说得对,王妃是不愿给郡王添人的,若是自己当初鬼迷心窍非要凑上去,哪里会有好处?还不是把当初的姐妹情份都给毁了!
肖侧妃含笑拍了拍她的手:「好孩子,知错能改善莫大焉。」
一句话刚说完,丁香气喘吁吁冲进来:「生了生了,侧妃,王妃生了,生了个儿子!」
「这么快!」肖侧妃大喜,「这才刚过午呢。快,快去给王爷报喜——不,我亲自去!还有,阖府都放赏,各赏一个月的月例!」
外头这通忙乱,绮年都不知道了,说起来这次生产时间也不是很久,她却觉得特别累,只是支撑着听稳婆说了一句「大喜,是位小公子」,就沉沉睡了过去。
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上灯了,床边上坐了个人,正是赵燕恒,一见她睁眼便喜悦地道:「醒了?可想吃点什么?还有哪里不舒服?」
绮年觉得哪里都挺好,一生完孩子好像通身都舒服了:「孩子呢?」
「这儿!」赵燕恒从旁边小床上抱过一个襁褓来,洋洋得意,「这孩子,哭起来的声音极响亮,中气十足,父亲看了直说将来是个学武的料子!」
绮年知道他是摔断腿后被迫弃武的,心中总有份遗憾,儿子若能习武也是圆了他的心愿,不由伸手摸摸他的手才侧头去看孩子。只见一张红红的小脸儿,睡着了也拧着淡淡的小眉头,小拳头更紧紧攥着,不由得失笑:「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,品姐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这样啊。」女儿那时候乖乖的,才不是这样子。
赵燕恒表示反对:「说的什么话!这是儿子,自然跟女儿不一样。」
「哟哟哟——」绮年看着他笑,「果然儿子就是不一样,这才生下来呢,就不待见女儿了?我这就去告诉品姐儿,她爹不疼她了。」
「胡说!」赵燕恒哭笑不得,「谁说我不疼品儿,你这做娘的怎这样挑拨离间,哪里像做娘的样子!品姐儿早就嚷着要来看你,莫不是来了就听你说这些胡话?」
「乱糟糟的,没把品姐儿吓着吧?」绮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儿子的小脸,「品姐儿看过弟弟了?」
「看过了。」赵燕恒把儿子放到妻子身边,俯下身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,想着那边房里还有一个小的,那心里满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,「亲热得很,还想抱呢。把乳娘吓坏了,好歹拦住。到底是亲姐弟,这么小就亲热了。」
绮年抿着嘴笑,抬手摸摸自己胸前:「一会儿等他醒了,我给他喂回奶。」
赵燕恒皱皱眉:「你这回别看生产还顺利,可是太医说身子却有些虚,乃是劳神太过的原因,若再给孩子喂奶,怕是身子更要虚了。」
「只喂一次罢了。」绮年觉得不大相信,「说来我觉得这次养得很好,家里又没有什么不省心的事,怎么会反而虚了?别是太医诊错了罢。」
「说是没有不省心的事,也没见你少劳神了。」赵燕恒替她掖掖被角,也幸好在她有孕之前秦王妃就被禁足了,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事,「只是,我得出京了。」妻子刚生产完毕,自己又不能守着她。
「这么急?可是事情有什么变化?」齐王只是疑似离开藩地,难道是抓到实证了?赵燕恒之前就说过出京的事儿,但没想到会这么急。
「你生产那会儿,我接了封信,是汉辰送来的。他手里有郑家私自募兵的实证,需要我去取。」
绮年敏锐地觉得不对:「周汉辰?他为什么不自己送回来,却要你去取?」
赵燕恒略略冲疑了一下,绮年已经警惕起来:「说实话!否则我心里不安。」
「汉辰被人盯上了。」赵燕恒很想撒个谎,但又怕将来绮年从别处听了实信,毫无准备之下更要慌张,不得不道,「白露已经伤重,怕是不治。」
「所以你要去援救他?」绮年忍不住要撑起身子,被赵燕恒轻轻压了下去,「不,我只是去一趟,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来,然后让汉辰回京。有些证据,只有汉辰亲自呈上来,皇上才会相信。」
周镇抚不是任何皇子一党,他是皇帝的信臣,他说的话才最为有力。而他亲自回京呈上对齐王不利的证据,将来就是在新帝面前立了大大一功。
「所以你是去做幌子的?」绮年恍然大悟,「就像那一年你也是借口去祭外祖父,却传出消息说是遇了山匪!」
做幌子,应该比当真拿了东西要安全一点吧?但也未必,幌子就是要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他身上,如此才能让周镇抚安全回京。一时间,绮年心里跟滚油煎的一样。
赵燕恒握了她的手,低声道:「你放心,我带着侍卫,必定无事的。」
「你那年也带着侍卫,还不是——」绮年想想当初在青云庵看见他的模样,就觉得心里发紧。
「你刚生了孩子,可不能哭!」赵燕恒手忙脚乱地替绮年拭泪。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,可从前并没有人这样地为他担忧。
「我不哭。」绮年把眼泪吞回去,「只是你一定要小心,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回来。」
赵燕恒用力点了点头:「我一定平安回来,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,你也要一切小心!」
新郡王的嫡长子洗三,自然热闹非凡。虽然孩子还这么小不能请封世子,但谁都知道,只要不是少年夭折,这个孩子将来稳稳的就是王府世子,未来的郡王。
赵燕好跟着张大夫人一起来道贺,借小姑子之便溜进绮年房间里,眉开眼笑:「恭喜嫂嫂!」拿出两个肚兜,「这个是我绣的,嫂嫂别嫌针线不好。这个是我嫂嫂绣的,托我给嫂嫂带过来——哎哟,都是嫂嫂,我都叫糊涂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