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夜游
沈辞柔松了口气:「我还以爲你不见了。」
「我去找耳铛了。」无忧松开沈辞柔的手腕,在袖中摸出那对珍珠耳铛,摊开手给她看,「送给你。」
沈辞柔接过那对耳铛,抽出手帕小心地包好,捧着小小的布包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犹豫很久,才问:「我只是一时喜欢,你真去解九连环啦?」
「一时喜欢也是喜欢,一时欢愉也是欢愉,既然能做到,那我试试也无妨。」无忧笑笑,「解起来不难。」
确实不难,解开只不过几次呼吸的事情,快得摊主都惊了。
这是他极少数被允许触碰的玩具之一,反反复复,不熟练都不可能。无忧的童年是奢华开阔的新殿,是太傅口中细细解释的圣人之言,是被规划得极其细致的人生,唯一和「童年」搭得上边的只有类似九连环的东西。
回头想想,倘若只评判他自己,他的人生是何其无趣且荒芜啊。
「谢谢,我很喜欢。」沈辞柔小心翼翼地收好耳铛,抬头看了看天,又露出点遗憾来,「唉,烟花都没了。」
看不看烟花不是什么问题,年年除夕上元看得无忧都厌了,他只笑笑:「等除夕的时候再看吧。还想再逛逛吗?」
「逛什么呀,都子时了,后半夜这些铺子都会关的。」沈辞柔抬手勾了下狐狸面的下颌,「怎么忽然戴面具啦?我记得我塞给你的时候,你好像不是特别喜欢。」
无忧还是含着笑,心里略有点尴尬。
……他能说他拿了耳铛回头找沈辞柔的时候差点撞见金吾卫吗?
「拿着耳铛,再拿面具怕掉。」无忧信口胡说,「时候也不早了,既然不走,那回去吗?」
沈辞柔点点头,走了几步,忽然转身环住了无忧的腰,低头把脸埋在他怀里,声音闷闷的:「谢谢你!我今晚真的开心!」
「……是吗。」无忧凭着本能回复,眼神微颤。
他站得很稳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抱简直是惊天动地。
他听见四面的风声,听见剩下的几个烟花在天幕中炸开的声音,听见三三两两的人在街边走过时的交谈,但这些声音混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心跳,一下一下擂着胸腔。无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心口涌出,就哽在咽喉,但他说不出来,也找不到一个词来描述。
他只能呆呆地站着,任由沈辞柔抱着自己。
沈辞柔抱了一下就松手,背对着路跳了几步:「我回去啦,你也快回去吧。」
无忧来不及说话,沈辞柔已经转身跑走,拐过街角就再也看不见了。
他看着沈辞柔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眉,抬手轻轻按在了躁动的心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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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云觉得自己有点倒霉,二十出头混到了羽林郎将的位置,七夕想和心上人一起出去逛逛,逛到一半还得回大明宫,等着第二天上值。
他一面走,一面回味了一下牵着女孩手的感觉,忍不住嘿嘿一笑。
陈平云还没把笑收回去,身后陡然浮出一个呼吸声,轻而缓,控制得极其均匀,一听就知道是练过的。
他大惊,来不及细想谁还会这时候进大明宫,本能地拔出腰间的佩刀,使了十足的力气,回身正对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砍下去。
金戈交错,一声嗡鸣。
陈平云的刀被架住了,卡得极稳,他用尽力气也只听到刀锋摩抆的声音,再不能往下沉一分。刀面微翻,寒凉的反光打在来人的眉眼间,雅致如同画就。
「陛下恕罪!」陈平云旋即收刀,就地直挺挺地跪倒,「夜间看不真切,臣以爲有人闯入,故而拔刀。」
「朕在你后面,即使是昼时也看不见。」李时和把短剑收回去,「起来说话。」
陈平云应声,站起来解释:「臣今夜外出,告假有记档。」
「朕没说要查你的档。」李时和还是淡淡的,「玩得开心吗?」
陈平云心说这是什么鬼问题,但也只能这么说:「开心。太平盛世,臣在外走着,特别开心。」
李时和一听后半句话,顿觉索然无味,不过是夜间遇见,信口一问,回答的人还要来一句多余的话恭维,好像他不听这句话就会难受。
他转身沿着宫道往长生殿走:「回去休息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