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红白
沈棠赶在坊门落锁前回府,一过垂花门,先看见的是守在门口的嫡母林氏。
沈棠是庶出,也是沈家第一个孩子,但她生母命薄,没养她几年就染病去世。生母死后沈棠就记在了林氏名下,林氏生性温良宽容,即使后来生了自己的孩子,也不曾苛待沈棠。
因而沈棠喊一声母亲也是真心实意:「太阳都落山了,母亲还不去休息?」
林氏见沈棠回来,悬着的心就落回来,朝着沈棠笑笑:「眼下也睡不着,多等等你。」
「不用等我,母亲还是去休息吧。」沈棠示意一下,边上侯着的丫鬟立即扶着林氏进偏厅,茶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,「我又不是小孩子,丢不了。」
「我知道阿棠长大了,但我这个人,总是忍不住要担心。」林氏抿了一口热茶,眉头微微皱起,「先前子思不是说长安里来了个山南西道的流犯吗?虽说落网了,但我只要想到外边可能有这些人,心里就难安。」
「流犯就交给京兆府和大理寺,长安城是好人的长安城,哪有爲了避坏人而不出门的?」沈棠笑吟吟地安抚,想想又说,「对了,秋猕时子思猎了只红狐,只头上略有些伤,身上的皮还是完整的。我想着给母亲做身披肩,得去找哪家信得过的?」
林氏听到完整的狐皮时眼睛一亮,转念又笑着摇摇头:「既是子思给你猎的,哪儿有给我的道理。红狐顔色挑人,小娘子穿着亮眼,穿在我身上却不好,贻笑大方。」
林氏比沈棠的生母还小上几岁,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,沈棠听林氏说自己老,忍不住也笑:「红狐是挑人,但母亲端庄,穿着才能压住。我穿着才是不好看,旁人只顾看狐狸毛,没人看我。」
「做的时候让人留心就好。」林氏还是推辞,「明日我让妙心去办事,她知道哪家做得好,再给你添件白狐的。」
「白狐就算了,阿柔这回得了只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的白狐,毛色漂亮得少见,我不想被她比下去。」
林氏知道沈棠是开玩笑,只摇摇头:「你呀。那就老老实实穿红狐的。」
沈棠正想再劝劝林氏,还没开口,嫡妹沈瑰先跑进了偏厅,伸手就拿了沈棠面前的那盏茶,喝了一口才说:「我刚才听见阿娘和阿姐在说什么红狐白狐?」
沈棠真的不想和沈瑰打什么交道,十四岁的人了还每天寻由头找她麻烦,但毕竟是在林氏面前,不好直接起身,耐着性子点头:「是,子思猎来的,我打算赠给母亲。」
她看了沈瑰一眼,和一直伺候沈瑰的丫鬟碧珠说:「怎么伺候瑰娘子的?她还小,时常会渴,不常备水吗?」
碧珠赶紧跪下来,既不敢和沈棠辩驳,也不敢说沈瑰,抖着肩膀低头:「是奴婢的错。」
「不是罚你,起来说话。」沈棠也不是真的想折腾碧珠,等碧珠起来,随手从腕上褪下一只镯子塞给碧珠,「照顾好她,她不懂事,你们不能也不懂。」
沈瑰一听这话,立即有些恼:「你说谁不懂事?」
沈棠瞥了沈瑰一眼,不说话,这个态度惹得沈瑰更怒,还是林氏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:「好了。想喝水就让人再添一盏,你拿阿棠的茶,阿棠是你姐姐,不同你计较,往后在外边,你还能随便拿别人的茶吗?」
「我渴了嘛,她又不喝。」沈瑰扁扁嘴,眼珠一转,又伸手去捞林氏的手臂,「阿娘,既然那红狐你不要,阿姐也不要,不如给我?」
林氏一听女儿的提的要求就觉得头疼,沈棠却安然自若的让人再上了盏茶:「红狐是赠给母亲的,不是送给你的。」
沈瑰理直气壮:「阿娘不是不要吗?那就给我啊。」
「瑰儿!」林氏一拍沈瑰的背,「红狐难得,又是别人猎给你阿姐的,阿娘不能要。」
「都说送了……」沈瑰看林氏难得严肃的样子,也不敢继续讨要,又把主意打到了沈辞柔身上,「那去和柔堂姐说,让她把白狐给我。」
林氏听女儿越说越过分,放下茶盏:「瑰儿,不能这样问别人要东西。」
「什么别人?」沈瑰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,「不是我堂姐吗?」
林氏看着沈瑰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说起来沈辞柔是沈瑰的堂姐,但两家其实血缘幷不怎么近,只是曾祖父是同一人罢了。沈瑰的父亲做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,沈辞柔的父亲却是左仆射,两家各自立府,若不是沈棠和沈辞柔意外投缘,估计到今日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走动的关系。
但这层不能和沈瑰说,林氏正在愁,却听见沈棠淡淡的声音:「那白狐还真不能给你。白狐是陛下猎的,亲口说赐给阿柔,那就是口谕,你问阿柔要白狐,是想抗旨?」
沈瑰被「抗旨」吓得身子一缩,嘴上却不肯饶:「谕旨只说赐给她,又没说不许转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