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陶老爹醉酒逞凶恶
三妹嘴里咬着包子,因饿的狠了,直着脖子用力往下咽,听幼春问,就含糊说道:「姐姐被人……带走了。」幼春微怔,还不明白是何意思,问道:「被谁带走了?这么晚了,难道有什么亲戚来?」
幼春一回头,却见李氏慢慢地向后退,坐在床边上,默默不语。他心头一震,便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,急忙问道:「大娘,二妹去哪里了?」
李氏眼望着地上,垂着双眸,面色木然,幼春一急,便蹲在地上,仰头看她,问道:「二妹呢?」
李氏沉默了一会,才说道:「阿春,二丫……不会回来了。」幼春问道: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李氏断断续续,就说道:「先前你没回来……隔壁村的牙婆子来,我便把二丫,卖给了她了。」
幼春大惊,说道:「怎会如此?大娘你莫不是同我玩笑?」然而见李氏模样,心头更凉三分,情知此事是真,那声也抖起来,只道:「大娘你想差了,你、你怎可如此……」他情急之下,眼里冒火,本是要说上一顿,然而见妇人垂眸凄苦的样子,便站起身来,跺跺脚,只说道:「大娘且说,是哪个牙婆?我去把二妹找回来!」
李氏一惊,抬头看向幼春,说道:「阿春,你勿急,我也是没有办法。不过牙婆子说,会送冬雪去户好人家,在大户人家里就算是当个丫鬟,也有的吃有的穿,比我们这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要强的多。」
幼春说道:「谁说当丫鬟就会好的?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?大娘,二妹是你的亲闺女,且又年幼,离了你哭叫不停,或被人欺负,你好安心?你倒是同我说,到底是谁带了二妹妹走?」
李氏不说,只是摇头。幼春跺脚,忽地觉得身边有人,低头一看,却是四妹,嘴里咬着个包子,手里擎着个,正向幼春递过来,说道:「哥哥,吃……」
幼春一怔,却见三丫也拿了个包子正在塞给李氏,说道:「娘,吃包子。」李氏见状,想着幼春的话,又想想二丫,只抬起袖子抆泪。
幼春见状,也自心酸,他本饿了一下午,又来回了县城,一路跋涉,早饿得前心贴后心,只因心里面高兴才撑着,却未成想高高兴兴回来,二妹竟被卖了。一想到二妹昔日可爱之状,忍不住也想大哭一顿,只碍於两个小的不知世事,才强忍着,饶是如此,眼中的泪去也吧嗒吧嗒直往下掉。
李氏劝了幼春一会,又好说歹说,叫他吃了个包子,自家也吃得一个,便把剩下的都放起来。幼春兜里本剩了几百钱,原先想给李氏的,如今见状,便又收起来。
饭罢,三丫同四丫两个就来幼春身边偎着,幼春一左一右抱了两个,又流了会儿泪,心头只想着,明日定要去把二妹妹寻回来。
油灯光暗淡,李氏便在灯下做活计。幼春白日奔走的累了,不知不觉就睡着。模模糊糊里,听到有人骂道:「作死,听不到我回来么?」幼春本来极困倦,起初不以为意,后来就惊醒过来,情知是陶老爹回来了。
隐隐地外头传来吵嚷的声,却是李氏,说道:「你喝的这功夫才回来?卖女儿得来的钱,你也能喝的下去?」陶老爹怒道:「罗嗦什么,再叫嚷连你也一并卖了,快打水来!」李氏骂道:「我平白瞎了眼,嫁了你,熬到这把年纪,竟还要卖女儿为生,你喝吧,这五两银子,又够你喝几日的?你索性喝我的血,叫我死了也干净!」
陶老爹骂道:「这婆娘再叫,我就一刀杀了你,叫我耳根清净。」李氏哭道:「你来杀,你来杀……过几日卖二丫的这五两没了,是不是就要卖三丫四丫?你索性现在就杀了我,也比我活生生看着孩子们离开的好。」说着说着,哽咽不成声,到最后终究忍不住,竟嚎啕大哭起来。
幼春听的落泪,外面陶老爹沉默一阵,终究说道:「死婆娘,半夜嚎什么,给邻居听到了像什么,给我闭嘴!」李氏放声大哭,哪里停得下。幼春才知道卖了二丫,李氏心里也是极难过的,只不过她却无可奈何,全因家里头拮据的很,倘若不卖了二丫赚些银两回来支撑着,恐怕全家也要饿死也说不定。
幼春想到这里,想到先前自己责问李氏,很是不好。他又是惭愧,又是心酸,忍不住眼泪也哗啦啦地往下落。
忽地听到外面一声响动,似是什么被摔翻了,又听李氏说道:「邻居听了又怎地?孩子没了谁不知道?谁不偷着笑话?」忽地又尖声叫了声,说道,「你打,你打,你就打死了我罢了!我受这些活罪,也受得够了,你便打死了我好些!」又哭又叫,幼春听到这里,急忙一抆眼泪,从床上跳到地上,急忙跑出去。
幼春到了堂间,果然就见陶老爹揪着李氏的头发,正提着拳头往下不停地打,幼春心头乱跳,又十分恼火,急忙冲上去将他的手拉住,一边叫道:「老爹,别动手!」
陶老爹哪里肯听,刚喝了酒,酒力上涌,眼都是红的,幸亏他身子被酒掏空了,拳头才不利落,不然的话,李氏哪里受得住。